055-79000记者王宇飞|上海报道
插图：《中国经济周刊》孙竹。
作为硅谷的风向标，脸书是全球最大的社交媒体，月活跃用户超过23亿。6月18日，脸书宣布正式启动其数字加密货币Libra项目。一石激起千层浪，数字货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事实上，自2009年数字货币概念引入市场以来，以比特币为首的数字货币种类已经发展到2300多种。从行业角度来看，存在着优币劣币并存、市场运行大势缺乏共识、应用前景不明朗等明显不足。然而，在许多主流金融机构对数字货币仍持保守态度的时候，许多投资者已经提前瞄准了这一新兴板块，上演了资本潮起潮落的故事。
天秤座会带来怎样的市场导向？对数字货币的国际应用市场会有什么影响？055-79000记者近日采访了在美国从事金融研究的数字货币专家王林西博士。
“非典型”数字货币
055-79000:在天秤座之前，大众对数字货币的认知似乎只有比特币。这两种数字货币有什么区别？
王茜：Libra不仅是一种基于区块链技术的“传统”数字货币，也是一种具有独特管理模式和流通属性的“非典型”数字货币。天秤和比特币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055-79000:有一种观点认为天秤在数字货币中并不是主流。原因是什么？
王茜：与传统货币相比，数字货币最大的特点是去中心化、泛自由化和安全性。脸书天秤被定义为数字货币，但它与主流数字货币有很大不同。根据脸书的发展规划，Libra不仅是一种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货币，也是一种具有可管理能力和无障碍流通的新型数字货币。天秤座的特点非常明显，集中在以下两点：
首先是组织规定的。Libra由Libra Association(以下简称LA)管理，这是一家总部位于日内瓦的非营利组织。目前，LA由28个成员组成，包括在线支付、通信、共享出行、风险投资等全球顶尖公司。LA将是Libra货币体系的唯一管理者，拥有绝对的权威，负责Libra发行和回收的全过程监控和实时干预。
其次，币值被人为干预。天秤座宣传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与当前国际主流支付货币并行的货币稳定性。LA会根据市场的需求和波动，随时控制天秤的价格，使其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内，变动最小，从而获得货币最基本的信任。
LA董事会是管理架构内的核心领导机构，对公司的重大举措拥有最终决定权和决策权。但其成员几乎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私企。私企必须为股东赚取利润，但天秤座的走势关系到全球用户的财富稳定性。如何调和这个矛盾，脸书还没有给出一个让市场和政府都满意的答案。如何最大程度地考虑用户的利益，将是脸书天秤未来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
再次，它具有世界货币的基本功能。如果脸书Libra数字货币能够成功运行，基于其全球客户基础和宣传平台，它实际上可以被视为一种数字“国际货币”。从中世纪开始，人类社会就开始对创造一种无国界的国际通用货币进行设想和早期研究。
二战后，尤其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国际货币的讨论一度成为热点。有一种观点认为，国际货币可以通过严格比例的国家强势货币加上贵金属进行价值交换，这种想法其实和Libra的储备资金池与国际低风险良性资产挂钩的设计非常相似。
中国还建议将建立国际货币作为国际货币体系未来发展的目标之一。然而，由于国际政治环境的变化和各国金融市场的差异，国际货币的构建仍然是一个遥远的目标。直到区块链技术和数字货币的出现，才使得统一国际金融结算工具成为可能。
天秤座会冲击传统金融行业？
055-79000:脸书宣布推出Libra后，全球业界支持和反对的声音都非常强烈。他们各自的出发点是什么？
林：我认为有三个支持的出发点。
一是巨大的信息包容性。在数字经济时代，一个重要的负面变化是信息的快速爆炸，导致信息安全受到威胁，个人信息被泄露和非法使用。这种问题在金融领域也存在。每个金融机构都在数字化模块下运营，每个金融机构都提供自己的融资和投资渠道，跨机构分成率低。美国金融业的数字化程度相当高，这个短板尤其明显。相关数字信息的重复和复杂，使得用户在每一个数字金融渠道下都是单一的个体，无法将碎片进行整合，给用户管理信息和正确使用信息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天秤座提倡的运营优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通过高服务、兼容性和无边界的货币价值传输，Libra用户今后除了Libra之外，不需要暴露任何数字信息。个人和单位需要的金融服务可以通过Libra平台快速完成，交易信息在区块链技术下具有高安全性和锁定性。同时，由于脸书用户的庞大规模和使用其社交平台的持续性，脸书可以以极高的准确率向用户推荐产品和服务。可以说，在未来，天秤座的用户只需要处理来自天秤座的信息，就可以解决所有的消费问题。这一举措为用户带来了安全和便利，也可能使脸书成为未来数字经济中无与伦比的第一个综合网络平台。
第二，可兑换价值的稳定性。Libra将被设计成具有保值功能的货币，这一特性也将是脸书改变市场对数字货币价值不稳定的固有印象的最重要手段。Libra货币体系的设计绕过了目前国际金融体系中几乎所有的多层结构，只通过LA中转，不仅保证了Libra国际用户网络中的任何用户在任何地方都不必与第三方金融机构/个人接触，而且将风险和潜在费用降低到接近于零。此外，它有助于LA形成一个完善的监控系统，覆盖系统内的所有Libra交易，可以有效地保证Libra市场的供需平衡和价值稳定。
第三是成本低。Libra的方案使用单一数字货币通过脸书钱包结算。无论寄件人在哪里，整个交易过程都会几乎零成本，没有所谓的手续费。对当前国际转移体系的影响将是革命性的。根据世界银行的汇款费用监测报告，到2019年第二季度，全球平均国际汇款率仍高达6.84%，即使在相对发达的G20国家，该数值仍徘徊在7%左右。
对于反对天秤的声音，我觉得出发点应该主要是两个方面。
首先，立法层面的不确定性。虽然LA的合法注册地在欧洲，但Libra的发起人脸书却以美国为基地，所以Libra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取决于美国政府的态度。7月16日，脸书Libra项目的负责人Marcus应美国国会的要求前往华盛顿参加听证会。在被媒体称为“烧焦”的几个小时的过程中，多名美国国会议员对Libra项目提出了各种质疑，包括数字货币的定义、法律授权、监督机制，甚至非法恐怖主义的渗透。
除了美国总统川普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表达对天秤座的不认同，美联储主席也在公开场合透露了对天秤座的“深切关注”。与此同时，Libra项目在国际范围内的推广也遇到了阻碍。近日，英国信息委员会办公室(ICO)和澳大利亚、加拿大、欧盟、阿尔巴尼亚等国的数据安全委员会联合发表了一份针对Libra的声明，质疑Libra计划的安全性和合法性。在亚洲，日本和新加坡的央行对Libra项目持保守态度，并要求脸书提供更多实质性的安全细节。
来自立法层面的不确定性仍然是脸书推广天秤的最大障碍，这也可以看作是西方国家产业结构背后政治力量的博弈。
其次是数据安全，缺乏管理大型互联网金融系统的经验。基于庞大脸书用户群的Libra项目，未来将轻松获取海量用户数据，包括背景信息、喜好、消费和交易内容等。加上脸书现有的数据采集能力，未来的Libra用户在脸书平台下将不再有任何隐私。
055-79000:天秤座会给传统金融行业带来哪些变化？
林：毫无疑问，Libra的开放系统设计和数十亿潜在用户将对传统金融行业产生巨大影响。世界银行2017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全球仍有21%的人没有银行账户或没有接受过金融服务。在一些拉美和非洲国家，这一数字甚至高达80%以上。这个亟待开发的市场空白，是未来任何金融机构都会积极争取的新市场。
相对于传统金融行业向新市场渗透的速度和成本，Libra的介入将使得对这块蛋糕的争夺毫无悬念，因为Libra系统的设计将使得新用户在接入金融服务时无需与任何金融机构进行沟通，只需要一台可以使用脸书的智能设备和一个接入互联网的端口。这样的便利和零成本的普及渠道，是任何传统金融服务机构都无法企及的。
此外，如果Libra系统成功进入运营阶段，得益于Libra币值的稳定和快速的市场利差率，储值、转账、支付三大基础金融业务将迅速占领市场，成为主流(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在中国市场的巨大成功已经对此做出了高质量的诠释)。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预计，经过市场的初步普及和客户群体的教育，天秤座将进一步进入信贷，投资，理财等业务领域。而且很可能会主导市场。传统金融行业赖以生存的市场空间将不复存在，行业寒冬必将到来。所以，现有金融机构的代表，政府决策层的金融部门的政策代言人，肯定会阻挠Libra入市的进度。这一点值得近期持续关注。
深入了解天秤座很有必要。
055-79000:如何从Libra看数字货币的未来和中国市场的反应？
王茜：数字经济已经成为世界上每个经济体都无法回避的主题。引领支付经济成为数字经济发展的新快车道。2018年，全球移动支付市场规模已超过8800亿美元，预计2024年将增至3万亿美元；2019年，全球移动支付用户数量有望突破10亿。仅在中国，超过81%的手机用户正在使用移动支付服务。根据美国商务部发布的新数据，2017年美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1.35万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6.9%。美国约有510万人从事数字经济相关工作。
数字支付已经渗透到每一个新的和传统的行业，从零售、交通、通信到教育、医药、人工智能，每一个领域都主动或被动地与数字支付发生交叉。但目前数字货币在数字支付领域的份额仍然较小，存在币别混杂、行业规范缺失等瓶颈。在数字支付市场普遍蓬勃发展，数字货币工具选择相对混乱的矛盾形势下，脸书宣布开发基于脸书庞大社交网络平台的新型数字货币Libra，这将在未来对全球数字支付市场产生革命性影响。
中国数字支付产业的普及程度、用户数量、活跃度和交易额均居世界第一。以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为主体构建的中国数字支付网络，给中国的金融消费模式带来了改变。但绝不能有“闭门造车”的思维惯性。虽然脸书及其相关应用暂时没有在中国市场推出，但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如果Libra成功成为全球数字支付的领导者，被用户认可，被世界各国政府接纳，那么中国将很可能错失主动融入这一新兴数字货币体系的机会。甚至在Libra的国际体系相对完善成熟后，中国市场可能会被动接受Libra支付系统的业务条件，失去在全球数字货币支付市场的话语权。
目前LA公布的28家协会会员中，没有一家来自中国，甚至没有一家中资企业，这说明脸书在Libra项目初创阶段就有意识地将中国市场排除在外。
未来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扁平化、集成化、成本分摊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以金融驱动创新，以支付引领行业，未来将成为常态。一个新产业的创造，一个新产品的开发，都离不开全球市场通过互联网的联动。产品全球化，技术全球化的理念将越来越成为互联网经济的共识。金融工具和数字货币的普及，大概会成为链接下一波互联网浪潮的契机。
我国有必要深入研究Libra的设计框架和运营模式，利用数字货币的特性，升级我国现有的具有互联网特征的网上生态系统，并积极探索中国人民银行授权发行数字货币——央行的可能性。
编辑|陈冬冬
编辑|张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