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判断一国货币的国际地位,可以从交易、结算、储备、定价等维度进行评价。在过去的10年里,人民币国际化一直是一个被广泛讨论的话题。虽然人民币国际化在有序推进,也取得了不少成绩。比如2015年12月1日,IMF宣布人民币将加入SDR,权重仅次于美元和欧元,但超过日元和英镑。但到目前为止,人民币国际化水平仍然较低。
最新数据显示,美元占全球跨境支付(SWIFT)的41%,占全球外汇交易(BIS)的43%,占全球储备资产(IMF)的62%。整体来看,金融危机后,美元的国际地位不降反升。虽然人民币的国际地位有所加强,但仍处于与中国综合经济实力不匹配的低水平。这说明即使是金融危机也没有动摇美元的霸主地位。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元可以在短时间内取代英镑成为最重要的国际货币。重要原因是英国在货币制度的选择上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导致英镑失去了“锚”的属性。
19世纪末,美国的工业总产值已经超过英国,但美元依然疲软。一战二战重创欧洲,美国是两次世界大战的唯一赢家。一战后,美元迅速取代英镑,成为最重要的国际货币。艾肯格林认为,自1914年美联储诞生以来,美元的国际地位在1925年就超过了英镑。埃肯特别强调了美联储的“助推”作用,但如果没有两次世界大战和英国在金本位制上的失误,美联储的助推作用可能不会如此明显。
二战后建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强化了美元的权威地位,最终确立了美元的霸权地位。1971年,尼克松关闭了黄金窗口。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崩溃,美元的霸权地位再次得到加强。
国家货币在于供给,国际货币在于需求。美元国际化的经验表明,一国货币能否成为重要的国际货币,不是它做对了什么,而是别人做错了什么。笔者认为,在人国际化的重要问题排名中,中国做对的相对最不重要,美欧做错的最重要,中国自己做错的居中。
人民币国际化的速度取决于这三个方面的组合,其中最快的组合是:美欧犯大错误,中国犯小错误,中国还是要做对一些事情。所以人民币国际化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无论是在一个国家内部流通,还是在国家之间流通,良币的基本属性都是相似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币值的稳定。美元汇率虽然有波动,但并没有呈现单边贬值的趋势。而且美元本身在金融市场波动时,往往会成为投资者争相购买的避险品种,这就显示了它的优势。
美元的强势不仅有美国经济硬实力的背书,还有其制度文化软实力的支撑。再加上其主导地位,美元化产生的网络外部性大大降低了交易成本,任何新货币都很难分一杯羹。即使是欧元,就笔者而言,最初也是为了防御而不是与美元对抗而产生的。欧债危机以来,欧元面临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欧元的国际地位被削弱。
开个玩笑,伊拉克战争的起因是萨达姆曾经说过伊拉克石油可以用欧元定价结算。还盛传美国对中国如此强硬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推出人民币计价的石油期货,威胁了美元和美国的霸权。所有这些
没有货币独立,就谈不上中美脱钩。在全球化背景下,没有货币独立的脱钩无异于闭关锁国。美元仍然是一种国际交换媒介,一种价值衡量手段和一种存储手段。人民币国际化任重道远。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我们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少犯错误,然后做正确的事情(这两者并不等同)。
少犯错的第一个表现就是人民币汇率。有人认为,为了应对美国征收的关税,中国可以让人民币贬值,抵消关税的负面影响。美国加10%关税,人民币贬值10%,加25%,贬值25%。这样,出口就不会受到影响。这是典型的自以为是的说法。首先,它没有考虑到操作难度。其次,它忽略了大幅贬值的负面影响。不仅会造成资本外流,还会出现竞争性贬值。此外,还有来自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社会的政治压力。让人民币贬值或者以人民币汇率为武器,会让人民币十几年来国际化战略的成果烟消云散,因为国际货币需要信用背书,首要的是稳定。汇率不应成为应对中美贸易摩擦的武器,而应以交给市场定价为主,央行适度干预为辅,防止投机行为造成的大起大落。
自中美贸易争端爆发以来,人民币汇率随着贸易摩擦的激烈程度和市场对中美达成贸易协议的前景而变化。在“破7”的预期下,央行采取了逆周期调节因子、风险准备金、境外发行人民币票据等措施,防止人民币大幅快速贬值。
少犯错误的第二个方面与数字货币有关。脸书最近宣布在2020年发行加密数字货币Libra,以锚定一篮子主权货币,维持货币稳定。据统计,脸书覆盖全球约23亿用户,其选择的货币锚也将为这种货币赋能,提升其国际货币地位。
对于加密货币Libra的前景,笔者总结为“主权数字货币非核心功能的商业化”,是主权数字货币的补充,而不是替代。这将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从其官方宣传片可以看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要素流通、商品和服务流通、货币流通之间的不对称。利用网络的便利,提高跨境货币流通效率,降低货币交易成本,是对现有金融体系结算、清算和汇兑效率的挑战。比特币以前也发挥过类似的作用,但由于币值不稳定,覆盖面小,没有成气候。我的猜测是,天秤出现后,比特币将被限制在“法外之地”。比特币的“数字黄金”属性,大多是参与者后天植入的概念。与Libra相比,由于Facebook23的23亿用户的流量支持,比特币的去中心化并不一定是优势。
自2017年监管机构叫停ICO以来,国内对比特币等虚拟货币的监管一直比较严格。再加上过去几年的金融去杠杆,互联网金融的发展也一直处于停滞状态。所以国内互联网公司金融业务的深度和广度一直不够。支付、寄售和消费金融是主要形式,任何形式的“货币”都是禁区。人们对虚拟货币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q币”阶段。
笔者支持对ICO和比特币投机乱象的监管和整治,但“有效”的监管一直遵循“短板原则”,即所谓“一刀切”,从严处理。这是一种监督成本最低但机会成本最大的监督方式。2017年强监管后,ICO和比特币的投机乱象被消除,大量参与者将头寸移至国外,使得国内商业“数字货币”发展缓慢。虽然中国人民银行在数字化研究方面取得了很大成绩
天秤的诞生一定不同于比特币、PayPal、支付宝,因为它创造了一个新的中心。也成为中美货币博弈的“新战场”。Libra会通过与主权数字货币挂钩来维持其货币的稳定,美元肯定会在货币篮子中占据核心地位。这样,天秤也会给美元赋能,强化其国际货币地位。
货币来源于分工,分工的演变需要货币内部的分工与之相适应。过去的经济分工不仅带来了货币在形态上的不断演变,也使得主权货币呈现出越来越多的层级,使得货币的概念越来越模糊,不同层级货币的界限越来越难以界定。然而,货币的分工仍然局限于主权货币。
随着货币体系向数字货币阶段的进一步演进,伴随着金融技术的成熟和商业组织的成长,非主权数字货币(或加密货币)的诞生似乎势不可挡。下一步的货币分工将是主权数字货币和非主权数字货币的分工。如前所述,基于政治考虑,笔者认为非主权数字货币将主要用于“主权数字货币非核心功能商业化”领域,是主权数字货币的延伸,而非替代品。博弈的均衡将是一个动态的路径,既有内在进化的自发秩序逻辑,又与人的主观建构密切相关。
(余韶为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总裁助理;陈达飞是东方证券的宏观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