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网站|NFTS 爆裂币(Burstcoin) 故事:离婚那天 老公车祸昏迷听了公婆的一段话 我哭了 忏悔了

故事:离婚那天 老公车祸昏迷听了公婆的一段话 我哭了 忏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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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离婚当天丈夫出车祸昏迷不醒,听公婆一段话后,我流泪忏悔

本故事已由作者独家发布:叉烧包队长,授权每天看一些故事。其关联账号“谭可”已合法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被命运逼到现在的境地,身心俱疲,不想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文于人,如果我有机会重新来过,我希望把它彻底一笔勾销。我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你。

一个

市中心的写字楼越来越高,同样的格子,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像巨大的蜂巢。

夜幕降临,黄色的顶灯亮起。远处,仿佛有一个个琥珀的立方体漂浮在夜色中,被温暖的光依次照亮。

我在其中一个车厢加班。

隔了两排,男同事站起来跟我道别。“石经理,先别回家。太难了。”

我抬起疲惫的脸,对他微笑。我看到自己被他身后的玻璃窗映出来,一张苍白而粗犷的脸,细细的眉毛,油滑的皮肤,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夜色中凝视着对方。

我笑了。“差不多完成了。明天回去见。”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敢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办公室里有通宵亮着的灯,有免费的空调,有喝不完的咖啡和茶。我想不出我在家里还需要做什么。无限期呆在办公楼里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的丈夫文现在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我和他旷日持久的离婚官司也陷入了僵局。

一个好朋友站起来对我说,“石,你赢了。那个人真是罪有应得。”我惊讶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在别人眼里,我们已经对缠斗反感了,甚至在对方出车祸的时候,都以为我会无情地幸灾乐祸。

我摇摇头。“我只希望他快点康复,清醒过来,签了离婚协议。”

“你真好。如果我是你,我愿意亲手打他。”朋友真诚地说。

我觉得非常累。“如果让我选择,我会选择永远不要见他。这样大家都不会受到伤害,都有更好的生活。”

是真的。

人到中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复仇的力量,只是想从头到尾抹去。

我在大学认识了文。他学计算机科学,我学广告学。他沉默寡言。我很开朗,也很吵闹,但我总是很安静。每个人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从相识到相恋,过程极其顺利。我们家庭相当平等,说话投机,人生目标一致,很少激烈争执。

但婚姻是另一回事。

我揉了揉脸,疲倦地从手提包里翻出一支润唇膏,麻木地涂在干裂的嘴唇上。

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也许文和以前玩得太开心了。结婚后,命运的打击接踵而至,我们在每个时间节点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在每个无知和愚蠢的岔路口做出的最不寻常的微小转弯将积累到毁灭的尽头。

我不能继续想下去了。这几年反复反刍,犯错误,没用。

这时,我桌上的电话响得很响,我吓了一跳。

公司广告部的每个员工都配有一部座机。早些年是我们用来联系客户推销广告的。但近年来,随着智能手机的发展,与甲方团队的联系几乎都是依靠社交网络和微信聊天,很少与座机联系。

于是半夜,在一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听到办公桌上积满灰尘的座机突然惊叫起来,颇有灵异之感。

我拿起来,听筒对面好像下着大雨。一个年轻的男声说道:“你好,黄老师,我是高三38班的文。之前咨询过你关于高考志愿的问题……”

我以为有人在对我恶作剧。

“什么?”我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啊,你是黄小姐吗?我还是打错了。”男孩立刻停止了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数字。他的声音很像,如果是诈骗电话,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不是黄老师。”我迷迷糊糊的回答。

“啊,真对不起。我应该是打错了。”他道了歉,很快挂断了电话。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说他是文。昨天刚见了主治医生。文还在昏迷中,氧气面罩下的脸颊开始凹陷,脸色呈现出可怕的灰绿色。我进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在帮他翻身,防止褥疮。

电话又响了,我的条件反射几乎很快就接了起来。

那边还在下雨,雨声潺潺,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落下来的。

男孩没有说话,试探地问:“你好,是黄老师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你刚才说你的名字叫文.\”

“对。”

世界乱了。会不会是同名?太巧了!他不是张三或李四,而是文。

我的喉咙都要尖叫了,但我的声音很平静,很平稳。我不再是一个脆弱的女孩,我也不会害怕怪力的困惑。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超自然的力量,我会如释重负,这样我就可以把我和文之间的厄运都归咎于上帝的安排,减轻我沉重的心理负担。

反正这次我是下定决心挂电话前问一问。

“你说3354你是高考志愿?”

有一瞬间的沉默,我对现在的情况很迷茫。然后他说:“是的。申请截止时间是下周五,我和父母商量了几次,还没决定。”

“你,”我屏住呼吸,“你的候选学校是什么?”

\” F大计算机系,或者J大金融系.\”他抽了抽鼻子。“我的分数有点低,所以这两所大学都上不了最好的专业。我父母想让我学金融。他们一直认为电脑是玩物。”

我的思维有一段时间是偏颇的,我其实是真心实意为他策划的。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哈,你爸妈怎么这么老气?现在计算机行业不要太发达,编码员多挣钱就好。”

“码农?”质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突然被惊醒,一股力量把我摇摇晃晃地送到了答案的门口。“等等,你现在是什么,几年了?”

“嗯?”

“你是哪届高考的?”

“哇,2002年。”街对面显然不可思议。

啊,是的,文和我是2002年入学的。他就读于F大学计算机系。他每天都在机房里徘徊,在黑屏绿字的键盘上打字,近视相当深。

未来几年,互联网将快速发展。毕业后,他有幸成为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资深团队成员。他挣的工资从我这里溜走了。

如果有人想捉弄我,他们准备得太充分了,很容易回答。还捉弄我.对任何人有什么好处?我走神了,头皮突然一紧,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闻同学,你右手被流浪狗咬的伤口好点了吗?”

对面一愣,“你怎么知道?好多了,不过是左手。”

他说对了。

记得大学第一年,烈日炎炎,新生拥挤,我在社团招新的阳伞亭前徘徊。有人按住一张申请表,指示我填写,那只手上有一个新的伤疤。

我抬起头,看见了文。一问才知道,他高考后在街上遇到一只疯狂的流浪狗,咬了一个路过邻居家的小女孩,被咬才保住了性命。

从那以后,我就被他深深打动了。这个人皮肤白皙,面容精致,但有一道可怕的伤疤,糟蹋了风景,从左手背蔓延到前臂。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我趴在桌子上张口结舌,半天说:“你真是文于人。”

外面突然打雷,就像戏剧开始前某种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我摇摇手,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一道凄惨的白色闪电在干燥晴朗的城市里爆炸。

天气预报说这个月将会是晴朗无雨的天气,而且没有下雨的迹象。但是我看到一滴雨打在窗户上。

然后两滴,三滴。

雨珠被大风包裹着,散落在办公楼的透明窗户上,溅起细小的动物爪子,在我的视野里抓挠着,印着。

过去走廊的雨水从时间的缝隙中流淌进来。

所以,我二十年前就和我丈夫谈过了?

三个月后我们才正式见面。那时候他不认识我,我也不喜欢他。上帝终于听到了我的心声,这条电话线成了改写我人生的唯一机会。

2

现在所有的商品都专注于营销和包装,公司把大部分预算花在营销和广告部,这让人怀疑产品的真实质量和价值。

但是最过度包装的就是婚姻。说到结婚,大家想到的都是白纱、鲜花、美酒、蜜月。一代又一代人争先恐后地被愚弄,他们为下一代植入了一种更美好、更迷幻的幻觉。

对文和来说,婚姻是相互牺牲、妥协、怨恨和撕裂的开始。

首先是地理位置之争。

文我和来自南北两个小城,聚集在中轴线上的一个城市读大学,毕业后自然在当地工作定居。

至于过年回谁家的问题,我还是抱着向晓的绝对公平。这几年我把假期平分,短短几天从南到北奔波,大家都觉得很累,很分裂。那段时间过年就像被折磨一样。

后来,随着互联网行业的大发展,文在深圳得到了一份前景好、工资高的工作机会。我当时正处于事业的低谷,工作不开心,辛苦,没有意义,于是我辞了工作,和他一起南下。

“为什么不给自己放个大假呢?即使你永远不工作,我们也不会饿死。”文当时笑着对我说,我相信他没有恶意,相反,他有能够一个人养家糊口的骄傲。

女人此生不得不遭遇的甜蜜陷阱有很多,最常见的就是那句“我支持你”。虽然当时有点担心,但总的来说,我是愿意的,也是愿意的。

然而,和伴侣一起迁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刚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感觉不舒服。生活习惯的影响,文化习俗的变化,孤独,让我对自我价值产生了迷茫。经常觉得委屈3354“都是为了你我才要经历这经历那。”

这个头像是有魔力的,一旦出生就不能扔掉。我发现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我是在一个平等的关系中。我在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在为对方牺牲,而文在工作中却处于极度忙碌焦虑的时期,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他认为我在家里的奉献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不停地争吵。

“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工作,因为你,我在这里非常孤独和无聊。”我把筷子扔进池子里,对着满是洗洁精泡沫的池子哭。

文一定觉得又累又烦,在饭桌上揉揉太阳穴。“石,除了我有工作以外,我其余的人和你一样,都是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里。”

“可是你可以工作忙到没时间思考,而我却要一直面对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和生活!”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那段时间,我的求职极其不成功。几次采访下来,都没有消息。我在一个朝北的小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刷新邮件,却一无所获。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很大的怀疑和恐惧,但又说不出来,只能把无力感发泄到事业蒸蒸日上的老公身上。

文和我曾经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年少天真,在同一起跑线上对视。但是校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带我走远了。

人生没有公平可言。

“你知道我工作太忙,没时间思考。”他生气地重复了这句话。“我太累了,史敏敏。我从早到晚开会,写代码开发,晚上测试检查。我真的没有力气跟你吵架。”

我的手垂了下来,滑溜溜的洗洁精顺着手腕流到地上。“你不仅没有力气和我吵架,也没有力气和我做任何事。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出去玩,逛街,看电影,和大学老朋友聚会。”

“温仁宇,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喜欢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而不是你!不要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

现在回想起来,即使我很诚实,我说的话也太尖锐了。文脾气很好。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最后,他精疲力竭地说:“石,你要是实在无聊,就生个孩子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我从厨房扔出一个玻璃杯,没打中他,落在沙发上。

婚姻一开始就已经出现裂痕。

那年冬天,我们吵得最凶。原因是文神秘地告诉我,我们不需要削减我们的春节假期,因为他的父母决定来深圳和我们一起过春节。我立刻崩溃了。“那我父母呢?”

文对说,“明年,咱们一起去你父母家过年。\”

我摇摇头。“你没必要骗我。你父母离深圳那么近,这个城市已经是你的家了。他们会时不时来这里,就像和我们住在一起一样。我父母住得很远,根本就和我失去了联系。文于人,你怎么能打这么好的算盘?”

这几乎是压垮文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勃然大怒。“我没有把你绑架到这里来,石先生。你可以自由来去。不要老是一副被我囚禁的样子,动不了!”

我立刻跳起来,收拾好行李,回了父母家。文以为只是一时的赌气,可我在父母家住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去了北方,在那里开始了新的工作,摘下戒指,兴高采烈。

那时候,我们应该已经想到,分开是我们最好的选择。那段时间,我们俩都过得很开心。但是我们都太年轻了,我们仍然彼此依恋。在双方父母的劝说下,我们最终没有离婚。

“J大学和F大学都在同一个城市。为什么不选择离家近的大学?”我假装漫不经心地说话,但我的心充满了线。

当然,我不认为我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去影响这个年轻人的选择,但如果我能的话…只要稍微偏离轨道一点点…我发现自己经不起这种想法的诱惑。

“啊,你是说?”

“我只是随便说说,比如深圳,以后会有很多很好的发展机会,而且现在房价也不高,可以早点投资几套房产。”我伸出舌头。“闻闻我的同学,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这是事实。

希望在上大学之前有人给我一些投资方面的建议。

余人笑道:“但是我选择了这两所大学,因为我很喜欢这个城市。”

“啊,真的。”我觉得自己好蠢。

“嗯,几年前我和父母去过那里,印象非常深刻。公共交通发达,街上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店,电话亭、报摊、便利店随处可见。我想住在那里一定很舒服。啊,还有那座塔。”

他说,塔楼是这个城市最著名的高层建筑,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观景台,还有旋转餐厅,像是建在空中的玻璃亭子。

“那次旅行,我和父母去那里排队。因为是国庆假期,所以游客很多。队伍外面有三层。到了内厅,已经很拥挤了,空气浑浊,我妈还有哮喘。当时我喘不过气来,我和父亲决定退队。”

“我妈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挺尴尬的,觉得浪费我们的时间。告诉我你以后可以来这个城市读大学。挑个不是假期的时间,你可以和女朋友一起去。”

我一怔,立刻感觉到有人像毛巾一样绞着我的心脏。

我和文在那里初次正式约会。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他一段时间了。被邀请的时候在宿舍里又叫又跳,哼哼唧唧,转来转去,喋喋不休好几天,让舍友们受不了。

那天晚上,我穿了一件花里胡哨的衣服,第一次尝试高跟鞋,习惯穿运动鞋的宽脚趾被挤到了鱼嘴鞋里。然而,我一点也没有感到痛苦,只有兴奋和快乐。我站在文旁边,用眼角瞥了一眼他安静的侧脸,手心冒汗。

不一会儿,电梯猛升了几百米,我带着一种失重感被衣领拽到了天上。我感觉自己的耳膜被气压无限挤压,一瞬间,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浸在水里,在远处回荡。

文于人回头看着我,伸出一只手。“我们到了,快出来。”

我跳出电梯,不羞不羞地牵着他的手。“耳膜太不舒服了。你感觉到了吗?”

“我很好。”他低头看着我,额头在鼻梁上扫了一下,显得毛茸茸的。“试着屏住呼吸,然后快速吞咽几次。你应该很快就会习惯的。”

我咽了好几口,只能听到耳膜噗噗的声音。与文的第一次约会是在隆隆的心跳声和鼓室声中度过的。

不知何故,站在悲喜交加的中年泥潭里与18岁的文交谈,让我感到无限的悲哀。

他听起来很年轻,充满了青春,充满了好奇心。以后还有很多第一次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也和我分享了很多。

二十年后,在经历了事业和婚姻的双重打击后,他变得沮丧和心不在焉。在去法院的路上,他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事后保险公司的理赔员来找我,给我看现场照片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车变形严重,车头都凹进去了。不知道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一记毫无征兆的人生重拳,把他打得面目全非。

突然,我的喉咙发紧,声音颤抖。“文,我……”

“为什么?”他疑惑地问道,然后向远处喊道:“啊,好的,我马上就到。”

我知道他要挂电话了,我急着给他打电话,“你好,你电话多少?”

“我,”他犹豫了一下,“我是从家里的食堂打来的。我不敢在家里玩,因为我爸妈其实想让我去财务部。他们都在银行工作,他们觉得我以后在银行工作是最稳定的事情。”

我明白他是想从自愿报名考试的咨询老师那里得到一些支持他反对他父母的论据,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接到了我办公室的电话。

“听着,我可以帮你,文于人.”我急切地回答:“请记下我的电话号码,有空给我打电话。”

“哦,太好了。”他听起来有点惊讶,但还是同意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

我一时语塞,大脑停滞不前。我只能从记忆中想起一个名字。“我叫林欣。”

林欣是我大学宿舍上铺的女生,也是我大学最亲密的朋友。我闭上眼睛,像表白一样安静了几秒钟,仿佛在乞求她原谅我贸然借用她的身份。

“嗯,我不是黄游要找的老师,”我胡言乱语地补充道。“但我是S大学招生办的老师,对高考志愿比较了解。你可以问我。”

“很好。”他大概是挂了电话,但是没有把听筒正确的放在座机的插槽里,所以我还是能听到一些沙沙的声音。

食堂大叔拦住他,叫他别忘了拿靠在门口的伞。他感激地回应着,由远及近地走着,跑开了。我意识到那里不再下雨了。

周末加班后去了公婆家。自从文出事后,他们从老家赶到这里,在医院旁边租了一个房间,每天焦急地等待。

每个星期我有空的时候,我都会去看望他们,确保他们的生活一切都好,但这只是“看一看”。我和他们的感情很淡漠,尤其是那次事件后,我和他们反目一次。

但此刻,他们只是一对徘徊在失去独子边缘的退休老人,靠我传递一些医生治疗方案的消息。敌人失去战斗力,就成了战俘,我有点同情。

走之前,我看到我卧室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黄色的布袋,上面写着“某某寺”。公公见我目光停留片刻,解释道:“老婆婆,这几天每天早上都去山上的庙里拜祭。希望我们的小玉能早点醒来。”

我点点头,但在门廊里犹豫了。老太太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小钱包,一个红色的大硬布,上面用金线钩着“和平与成功”几个字。

我抬头看着她,她说,“敏敏,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菩萨保佑我,我送你一个。”

我不想要,但又觉得拒绝起来很麻烦。此外,这只是老年人寄托信仰的一种方式。我们为什么要打破它?我接过来放在包里。婆婆叹了口气说:“敏敏,我们其实有点对不起你。”

我几乎听不见地哼了一声,把右脚踩进鞋里,转身说:“好吧,我先走了,下周再来看你。下次,我不会忘记给你看那家店的香肠。”

没什么大不了的,父母却连连叹气,好像更加以我为耻。

文和在第一次冷战中分开几个月后,我们的父母终于出面试图调解这件事。第二年夏天,文碰巧得到了一个工作机会,回到了我们上大学的那个城市。

他定居后的第一个星期,回我们母校逛了逛,给我发了几张照片。像是一种率先求和的姿态,我收到了重建隔阂的信号。半年后,我成功地跳到了公司在S市的分公司,和文又住在了一起,浑然不知未来的灾难。

那些年,我们的工作都很顺利,各自的发展势头都挺好。这时候,他的父母出现在黑粉色。我们都在步入二十岁的尾声,向着三字奔去,生孩子已经无数次被提上日程。

奇怪的是,分娩是异地恋婚姻中最古怪的障碍,只会阻碍妻子的事业发展。所有的风险和痛苦让女人遍体鳞伤,而她们的丈夫却几乎毫发无损。

男人只需要在床前牵着老婆的手加油,然后换几次尿布就能赢得交际圈好男人的名声,而女人则在日复一日的内耗中被甩出加薪线。

那时,我对生孩子缺乏兴趣,文也没有任何催促或强迫。我们决定一切顺其自然,但他的父母开始用各种形式表达自己的意见,有时他们的言辞近乎难听。

说也奇怪,也许是受了心理暗示的影响。那些年,我好像养成了难孕体质,有过几次不愉快的自然流产。他父母认为是我身体原因,就开始求医问药,时不时给我们发一些药方。

有一次放假,他爸妈去北方看我们,顺便带了一对药材。他们的眼睛明亮,他们期待着看到我喝他们。我推脱不了,就硬着头皮喝了。我以为它们只是一些养血暖身的中药,但那天晚上我拉肚子,还出了汗。送到医院才知道是食物中毒。我洗胃以减轻疼痛。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对着病床上的文大喊大叫,大吼他的父母无知,早晚要了我的命。

他站在旁边,只是不停地说,“请小声点。他们在外面就能听到你。”

“就是想让他们听到!”我气得头晕目眩。“干嘛天天催?我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你花钱请的代孕妈妈!更何况没有这样的代孕妈妈。你父母把我当母猪吗?让他们回家自己养猪吧!”

文于人脸色煞白,握紧拳头,关节也变得铁青,但他最终没有出声。

他一直忍受着一流的成就。年轻的时候,他温柔又有耐心。人到中年,他变得懦弱胆小。啊,真是讽刺。那些优点就像优点一样因为他活在无忧无虑的青春躯体里,最终也会像胶原蛋白一样褪色,成为中年人的弱点。

文于人不会说我的坏话,所以他不会严厉地责骂他的父母。这个世界上没有办法做好老师,不得罪任何人就等于得罪了全世界。他美丽外表的品质已经被时间洗去,终于露出了丑陋的骨头。

食物中毒事件的次生灾害是我错过了当月的职称评审。当时,我最有竞争力的女同事脱颖而出,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代表了我最大的客户。

工作中有时候就是这样。错过一个节点就一败涂地。一步一个脚印都是错的,我处于一种可怕的失败状态。从那以后我就被削弱了,一直在公司混。

我不能没有抱怨。我和文一家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生活跟我开了一个玩笑。经过这一番折腾,我其实是怀孕了,但这并没有给我的婚姻带来任何缓和的效果。反而加速了,杀了。

我想了很久才接到文的第二个电话。

我发现我并不讨厌这个十八岁的文。

虽然他和那个二十年来无数次让我流泪、哭泣、歇斯底里的男人是两面,是同一个人,但在被时间的长河推开后,我又站在了河的对岸,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仍然是一个天真、快乐、无知的小男孩,没有错过任何东西。

我决定不再为了自己的私欲去误导他的专业报告和职业规划。

电话一接,他高兴地向我汇报,“我终于说服爸妈填了计算机系。”

“太好了,为你高兴。”我真诚地说:“你会很喜欢这个专业的,相信我。”

温仁宇似乎有点感动。“真的吗?希望以后不要后悔。我的班主任和几个同学来问我为什么不报财务部,哎。”

“你不会错的。几年后,当全球金融危机来袭时,你会知道你的同学被打败了。”我想都没想就说:“而且你会在一个快速崛起的行业里,挖到第一桶金。”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林小姐,你听起来好像能预知未来.\”

我突然闭嘴了,不是因为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而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文的笑声了。

他的声音清亮缓慢,话尾总有升调,很好听。恋爱的时候,经常在宿舍床上听他慢悠悠的讲话,睡着了。早上醒来,耳机线缠在脖子上,仿佛他在深夜的梦里通过无线信号蛊惑了我一辈子。

\”那么谁会是今年世界杯的冠军?\”他考验我,这正是我想要的。

\”巴西和德国将在决赛中相遇,最终巴西将获胜。\”

“我该不该买彩票?”

“如果你信任我。”我耸耸肩。“如果你想发财,就把笔记里的下一句话记下来,在你听说‘虚拟货币’的第一天就马上买。”

“虚拟货币?”

“是的,你不知道你说得太多了。反正当你听说一种隐形交易货币的时候,你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到时候你会回来感谢我的。”

文于人笑了,听筒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林小姐,你怎么会这么有趣?除了自愿咨询,你还要负责给学生提供投资建议。”

我开心了很久。

我和18岁的文聊得很开心。我没有心理压力,甚至觉得做他的朋友是一件暗暗高兴的事。

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文,已经到了我们无法心平气和地交谈的地步。我们冷冷的争论,毫无形象的撕咬。我早就忘了年轻时是怎么被他吸引的,他的每一个鞠躬和微笑都让我感动。

“哎,有很多东西我可以教你,比如军训用哪种防晒霜,选课时怎么避开难缠的教授,毕业前怎么找实习。”我打趣道:“我比你大那么多岁,经历的自然比你多。站在你的时间线上,我不就是一个能预知未来的骗子吗?”

文对很感兴趣。“听起来像是一种游戏策略。”

我笑了,但开心之后又难过。不管一开始有多美好,都是这样结束的。希望这次能在见面之前把这段感情扼杀掉。

“说起来,你进大学后想加入什么社团?”

“我一直想玩摄影。”

“不要!”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嗯?”

文和是在摄影俱乐部认识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我是说,大学里的课余时间很宝贵。归根结底,所有这些社团活动都会写在你的简历上,为你的职业发展增色。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干脆报个学生会或者团委之类比较严肃的组织吧。”

“咦,听起来好无聊。”他奇怪地说:“我以为你是个有趣的成年人。”

郑,我为这个对我失望的男孩感到难过。

“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你想玩什么都可以。只是摄影而已。真的没什么好玩的。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骨头就断了。”我威胁道,“你知道吗,在一些古老的地区,人们相信自己的形象一旦被照片保存下来,就不能转世了?摄影,危险危险!”

温玉笑道:他一定以为电话那头有个陌生女人。但是,在他的生活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胡说八道的人,所以他也被我吸引。

我整个夏天都在和他聊天,像一对素未谋面的朋友。

开学后,他有一段时间音讯全无,我在公司也进入了一个忙碌的季节,加班让我头昏脑胀。一天晚上,当我在屏幕前打盹时,电话铃响了。果然是文。

“哎,好久不见,新来的大学生会忘事吗?”

“刚军训完,今天刚摸手机。”他说:“哦,对了,我有手机。你可以记下我的手机号。”

他不知道只有他能单向呼叫我,我无法拨回2002年。很奇怪,我知道整个情况,但真正的控制权都在他那里。

“我不是主动给你打电话。”我咕哝着。

“为什么?”他很惊讶。

“哪个女生主动叫男生?”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

文于人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但信号断了两秒钟,我没听见。当他拿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谈论社区招募新成员的事情了。

“林老师,我去学生会了。”

“哈!”我没觉得“你不烦吗?”

“我看到学生会的支部下面有个宣传部,正好招摄影记者。他们免费提供相机。”

我翻了翻白眼。“哦,曲线救国。”

“但是你知道吗?我报名学生会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

“什么?”恍惚间,我立刻反应过来,“啊,林辛。”

我记得我的舍友林欣当时确实在学生会工作,大三的时候被提拔为学生会副主席。其实她能力平平,但长相甜美,声音柔和,极受欢迎,每个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迷住。

刚进大学的时候,我和室友都是外省土气的学生。只有她是土生土长的这个城市人,吃喝玩乐无所不知,家境优越,品味一流。她教我们化妆,选香水,和男同学约会。她是那种长袖善舞但又不惹人厌的甜妞。

“这不是挺巧的吗?”他简短地评论道。

“她不漂亮吗?”我问我什么时候需要。

“什么?”他犹豫了一秒钟。“嗯。”

“是的,文,我一进大学就认识了漂亮的女孩子。”我调侃着,语气不清不楚的,“喂,喜欢就去追,不然漂亮姑娘很快就要被追走了。”

“什么和什么?”他似乎很尴尬。

“以后人的一句忠告,听不听。”我说:“尤其是你是计算机专业的和尚。嘿,等等,我手机上有个电话。我先挂了。”

文的主治医生深夜打电话来,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大学的时候,我和文在图书馆看犯罪电视剧看上瘾了,每人一个耳机,挤在角落里打发时间。

美剧里有个故事,一对夫妻因为一方的过错杀死了自己的孩子。FBI前去调查,却发现两人感情依旧亲密,并无怨恨。他们开始怀疑是自己犯下的罪行,结果也正如所料。

剧中的资深大侦探说,通常家里发生巨大意外,夫妻关系大多会降到冰点,互相指责,除非事先已经串通好了。

当时我是持怀疑态度的,心想“出事就出事,没什么好指责的。”我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个故事,赶紧点了下一集,直到十几年后,我们被类似的场景重创。

深夜,我跑出办公室,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快速赶往医院。

文的医生告诉我,他的病情急剧恶化,心跳监测微弱。

我到的时候,病房已经空了,隔壁房间的护士好心的告诉我,他在楼上急诊。我点点头,向他道谢,然后就觉得筋疲力尽,瘫在床上。这是我一生中第三次被压倒性的恐惧压倒,只有两次。

医院的灯光很冷,酒精的味道在灰色的大理石和白色的天花板之间渗透和来回反弹,破碎和流血的生命被夹在其中,一遍又一遍地清洗。

我第一次体验到对死亡的恐惧,是我妈用颤抖的声音打电话告诉我女儿失踪的那一天。

产假结束后不久我就回公司上班了。文还在忙着创业。他的父母曾多次要求来S市照顾他们刚出生的孙女,但我拒绝了。

我觉得他的父母愚昧迷信,极难沟通,没有理由把自己宝贵的下一代交给他们。我请我的父母照顾我。在我的印象中,他们都是我童年时代叱咤风云的大人,精力充沛,足智多谋。

现在想来,我一定是个自私的人。我很少真正去观察身边的人。事实上,他们又老又累,患有慢性病。

但是父母永远不会拒绝自己的孩子。

我爸妈高高兴兴的抱起我孙女,喂她圆圆的,红红的,看起来好可爱。

那年早春,父亲出门时摔了一跤,髌骨骨折。我料到我妈会不知所措,就主动提出带女儿回家。那时,我的女儿三岁多,我和文已经在我家附近找了一所幼儿园,并支付了下一学年的学费。我父母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

妈妈说没事,她能照顾好,等正式开学再送回来也不迟。我恨我自己当时没有坚持。当我的工作进入一个繁忙的季节,我的客户一打来如催命符般的连环电话就被拖延。

等我从漫长的会议中走出来的时候,我的手机已经打来了无数个电话。我妈说今天早上要推着女儿出去晒太阳,婴儿车推到楼下门口,才想起要顺便去药店拿我爸的药,于是上楼去拿医保卡。

妈妈住在二楼,上下不到一分钟。她把一块砖踢到铁门上,把它压在门上。老式居民楼白天经常这样。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下来的时候,婴儿车是空的。

我全身瘫软,喉咙发不出声音,用最后一点意志力冲向父母家。文已经在那里了,眼睛红红的。

我听到自己麻木地问:“你报警了吗?”

“举报了。”

“警察怎么说?”

“他们已经立案了,但目前我们只能靠亲戚朋友在附近找一圈。”

我看到我爸在床边撑起身子,一个个给亲戚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去商场、火车站等人流量大的地方。我妈把头埋在桌子上,什么也没说。

我累极了,就像我身体中心的黑洞正在迅速消耗能量。我觉得浑身发烫,汗流浃背,但全身冷得站不起来,差点摔倒在地。

那时,我希望文于人能过来拥抱我,支持我,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但他没有。

他像一头绝望的野兽一样围着客厅打转,然后冲向我妈,激动地说:“妈,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把婷婷一个人留在门外?”

我妈抬起头,泪水浸湿了她红肿的颧骨。“不好意思,小闻,小闻,不好意思。”

“妈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定不能丢下婷婷一个人!一分钟都没有!一秒钟也没有!”

我就像一台坏掉的电脑,在屏幕上疯跑,在大脑后台一时间处理不了。我记得过了很久我才冲过去,把我的身体挡在我母亲和文之间。

“温仁宇你在干什么?你在我家干什么?你责怪我妈妈,你责怪它!你妈每天早出晚归,龙不沾地。你对婷婷有过什么责任?”我尖叫起来。

他盯着我,声音颤抖,“施敏敏,是的,我不怪你妈妈,我他妈的怪你!我爸妈总说要来帮我们带孩子,分担一点,你总是不同意!你就是想让婷婷疏远我们家!好了。你父母忙得不可开交。我不能怪他们,因为这都是你的蠢主意!”

我气喘吁吁,冷笑连连,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破风箱。“你在这里干什么,混蛋?我在受审,对吗?你以为你是法官,你已经给所有人定罪了!出去找找吧!公司里不是你说了算吗?我告诉你,找不到你,你就是你孙子!”

我伸手推了推他。

“行了,行了!我会找到的!”他果断走出门去,头发乱得像鸟窝。

我失去了力量,突然跌倒在门后。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下楼。

身体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眼泪却不受大脑控制,嗖嗖往下掉。

他以前不这样。

当我在摄影俱乐部的时候,我们经常去陌生的地方观光。我的身体协调性总是很差,而且我很笨拙。为了卡在一个拍摄角度,一不留神就会踩到楼梯或者在岩石上滑倒。文似乎有心灵感应,总能在第一时间抓住我的胳膊肘,抱住我的腰。

其他成员笑着说,你们两个是在互相往对方身体里种芯片吗?一个人要摔倒,另一个就会拉响警报冲过来,准备做肉垫。

对于这种默契,我还是挺自豪的。

临近学期结束的时候,我扭伤了一次脚踝。一连两个月,文都要带我去宿舍门口上课。林鑫负责扶我下楼,然后我蹦蹦跳跳的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

林的眼神有些不情愿。“喂,你男朋友对你太好了,”他又对文的背影喊道。“你有表亲吗?”我们笑得前仰后合,青春像风一样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

我以为我们是久经考验的一对。

原来这个测试只是一部偶像剧里的开胃菜。

露出青面獠牙后,我们互相推搡,对倒地的对方视而不见。

半夜坐在病房里,主治医生终于出现了。他表情严肃,说需要和我讨论最终方案。经过抢救,文的命保住了,但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小。医生想知道他家人的想法,暗示我们已经决定放弃治疗。

我比我想象的要冷静。

“我需要和他父母商量一下。”

“当然。”医生点点头,从眼镜后面看着我。

我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我现在不能去那么晚。他们会去旅游陷阱。最迟什么时候需要结论?”

“其实不用急。”他说,“只是每天支撑他生命体征的医疗费用昂贵。如果家属有心理准备,当然是越早越好。”

我把手放在额头上,眼泪夺眶而出。“他们只有这个独生子。”

医生摘下面罩,呼出一口气。“我知道这一定很难,文太太。”

我抬起头,对这个标题感到奇怪和讽刺。“陆医生,说也奇怪,他去法院起诉我离婚的路上出了车祸。”

“啊。”医生没想到。

“你可能会想,即使是前夫,面对他的死亡也不容易。说实话,这几年,我无数次想让他和他的家人好死。对我来说很恐怖。”我向窗外望去,晨光微露,夜色从田野边缘开始褪去。

在我和文努力寻找女儿半年后,母亲跳楼自杀了。她一直是单位的主心骨,是同事和下属中最负责最可靠的大姐,不能接受自己在生命的尽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爸说,那段时间,她经常做噩梦,在梦里哭着说:“对不起,小文,对不起,小文。”

我坚信文杀了我母亲。

使用秘密和无形的手段。

每次他和父母打电话询问信息,更新开始交往后无果的进展,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怨恨和遗憾。

他们一定是强迫她想象自己的孙女处于极其恐怖的境地,被出卖,被虐待,被羞辱,那个画面让她无法度过余生。

文和显然是平等的受害者。我们一样受伤,一样绝望,一样支离破碎,但他依然可以再次成为我的受害者,在我们亲密关系的残骸上捅我一刀。真的很不公平。

相继失去了女儿和母亲,对生活极度心灰意冷。我要求离婚,但文不同意。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了。”他抓住我的胳膊,认真地说:“敏敏,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呆着。我必须和你一起度过。”

我几乎茫然地看着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好像不知道似的,明明是他给我带来了所有的灾难。我和他在一起,没有过一秒钟的快乐。现在我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年妇女。本人臃肿,丑陋,线条饱满,收入差。我怀疑他得偿所愿,大获全胜。

他现在在做什么?我仍然认为自己是我的救世主,试图把我从泥潭中拯救出来。

我觉得可笑不可理喻。

就像一个心不在焉的观众坐在电影院。我花了一大半的时间才清醒过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一些关键情节,为什么旁边的观众是笑还是哭。和我看到的好像不是一个故事。我很困惑。

我在身后摸索着,抓起一个玻璃杯,砸在他的额头上。

文于人哭得头破血流,但他没有后退。他仍然抓住我的胳膊。“石,不要这样。我知道我们搞砸了,但是让我们坚持住。我仍然爱你。”

我用拳头打他的胸口,厉声说:“文于人,去死吧!”

现在文是真的要死了。

我和我的医生约好下周一带他的父母来医院讨论最后的决定。然后回到家很累,睡着了,直到被老板的电话吵醒。

我起床洗了个澡,赶到公司递交了一份紧急报告。

如果说我在失败的半生中学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我永远无法胜任我的工作。

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都是虚伪的,奇怪的,不可靠的,我早就失去了信任和爱的能力。我唯一的心,只能献给那个每个月按时给我发工资的人。

当我刷门禁卡打开办公室门时,我听到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文。

他不知道我在经历什么,心情很好的给我讲了很多学校的新鲜事,但我此刻没有心情认真听。我只听到他第二次,第三次提到林辛的名字。我从储物盒里拿出一瓶瓶装咖啡,倒了下去,脑子终于清醒了。

“文于人。”

“嗯?”

“你和林欣进步很快吗?”我一边回答,一边迅速打开电脑,寻找老板要的文件。

“啊,什么?”他否认,“我没有追她。我要说多少次?”

“好的。”我找到了,贴在邮件里,按了发送。

“不过,林老师,我发现我喜欢她的室友。”

“什么?”我很惊讶。

“林辛的室友。前几天我和林欣去教学楼发传单的时候,遇到了她的舍友。”

\”.石敏敏?”我觉得我的心跌到了谷底。

轮到他吃惊了。“你怎么知道的?我以前提到过她吗?”

我感到头痛欲裂,我拼命逃命,却被一股力量往反方向拽。

“为什么?你为什么喜欢她?”我听起来很不理智,很苦恼。

“我,我不知道。我觉得她很可爱。”文于人支支吾吾。\”我们谈话的时候,她一直咯咯地笑,好像她觉得我说的一切都很有趣。\”

我的语气像哭又像笑。这听起来非常奇怪。“文,请不要与石在一起。我求求你。”

对方吓了一跳。“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因为我是石”我嗓子都哑了,这场比赛没力气打了。

“你知道我们会怎么样吗?我们发现彼此喜欢,然后很快就在一起了。我们自己去读书,旅游,毕业,工作,找了个又小又贵的房子租。然后我们结婚了,换了地方工作了,吵架了,互相怨恨了,两家都闹矛盾了,但是我们还是傻到繁衍后代,有了孩子,却没有好好照顾他们。最后我们离婚了,长得很丑。”

街对面沉默了很久,他低声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二十年后的石。我不知道那年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有时候我觉得这可能是上帝的旨意,我可以阻止你。我们只有与灾难、伤害和痛苦在一起。也许你现在看不到,但我为你经历过。文求求你,救救我们俩吧”

文于人想了一下。“你说你能预知未来。”

“是的。”

“我不信。”他的语气略显激动。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曾经说过,你的手背被野狗咬过。”

“说不定我提了你就记住了!”

“我告诉你巴西会赢得世界杯。”

他的声音颤抖着。\”巴西是夺冠的热门。\”

我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十九岁的文愣了一下。“如果我们在一起只有灾难,伤害和痛苦,那我们为什么在一起?”

我的胸口仿佛被一支利箭射中,穿透了我的心脏。瞬间,疼痛炸裂,血液向四面八方爆炸,像蒲公英一样飘飘洒洒。我感觉我的胃在抽搐。

“我……”

“因为我们互相喜欢,不是吗?因为我们都觉得对方是个很好的人,对吧?”

我打断他,“——但是我们最后都成了非常坏的人。”

“为什么?”

我立刻激动起来。“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也许我们真的是坏人,爱情会给人一个美好的滤镜,但久而久之,我们的本来面目就会显现!”

文于人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补充说,“也许知道这一点,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不,不,”我喊道。“事情变了。我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一件小小的坏事,就会让我们的爱情崩塌、粉碎。”

他还说了什么?我突然提高了声音,“文于人!你知道你明天会死吗?在去法院和我离婚的路上,你出了车祸,伤得很重。我明天和你父母一起去医院签放弃治疗同意书。”

文于人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他那沉重的鼻息似乎全在我耳边轻轻拍了拍。

“真的吗?”

“这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我坚定地说。

他突然笑了,笑中带着失望。“没关系,假的也没关系。至少说明你宁愿编这么恐怖的谎言也只是为了摆脱我。那也不代表我在强迫别人。”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19岁的文说话,我想说声对不起,但他已经早早挂断了电话。

感觉很空虚,像是从身体里掏出了一大块记忆。我所有的爱与恨的证据都被我自己毁掉了,我瘦了。

和医生的会面和预期的一样艰难。在医生办公室听到判决,一直在向佛祖祈祷的文佳儿一刻也等不及了。

文的父亲率先崩溃,向我挑战,失控地大喊:“都是你女人的错!现在我想拔掉儿子的氧气管!”

医生和护士冲过来,站在我和他之间。

我平静地回答:“我无权决定,所以叫你来。理论上,你是他唯一的直系亲属。我要和文离婚,我只需要法院审理。你想继续就继续吧,不过你也听到陆医生说的话了。在ICU一天要花多少钱?我买不起,你也买不起。如果你还有一些积蓄,就应该用来养老。”

相反,他妈妈很平静,只是哭着抓着他的袖口。“算了吧,老头,都是命。”

爸爸瘫倒在地上,抽泣着。过了一会儿,他擦了擦眼泪,回头对老太太说:“早知道我们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好了!你心软!求求你,儿子,求求你同意!”

“什么?”我困惑地脱口而出。

在我的印象中,爱情和婚姻都很顺利。文于人说他的父母非常喜欢我。他骗了我。

老人不理我,继续向老婆婆抱怨,“我们的儿子那时候多受欢迎啊。那个叫林的姑娘追我们儿子,又有钱又漂亮。当时很喜欢。如果我们不嫁给这个倒霉鬼,我们的小玉还活得好好的。”

我感觉头皮发紧,耳朵发晕,但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那个叫林的女孩是谁?林辛?”我低声说道。

文的母亲把父亲拖了出来。“算了,现在说也没用。”

她从我身边经过时,狠狠地剜了我一下。“我们的儿子,很多事情他不说,但是他心里很烦,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如果你不喜欢在深圳,他会马上另找工作,回来这里陪你。”

“你不想生孩子,他和我们吵了多少次架。孩子丢了。他没日没夜的找,他联系了你最好的朋友,林欣,寻求帮助。结果林辛听到了这个。太棒了。你们闹翻了,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我儿子说,开什么玩笑?我老婆受的打击太大了,我不能离开她。”

他们互相排挤,把我从他们的世界里隔离出来。

我站在原地,仿佛被闪电击中。

像看书一样,一路看完,才发现每一页都是只看正面,背面是翻过来的。可能还有另外一个故事。

文迷茫而悲伤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如果我们在一起只有灾难,伤害和痛苦,那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记忆就像旋转木马。

为什么我和文在一起。

“一定是因为我们都觉得对方是好人。”

当我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打着石膏晃着双脚的时候,我一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家伙。当我偷偷改钻戒的钻石大小,把预算转给他买车的时候,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很好的人。

求婚时的眼泪,婚礼上的亲笔书信,产房里激动得拿不下剪刀,半夜的每一个拥抱,生病时为对方草草炖的鸡汤,在街上说俏皮话时被对方取笑的傻事,所有被遗忘的被记住的,重要的无关紧要的,都是真的。

我恶心的干呕,难过的控制不住自己。

离婚那天,老公车祸昏迷不醒。听了公婆的一段话,我哭了,忏悔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文了。未来的这条走廊漫长而空旷,看不到尽头。我一个人,他就完了。过去,我曾经和他一起分享的每一天的欢笑和嬉闹都被我抹去了。

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感到非常后悔。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不管我现在有多痛苦,我还是很珍惜那段快乐的时光。过去是如此珍贵,不会因为后来的转折而失去意义。

即使——

即使我们都在这里陷入悲剧,但知道文仍然是一种很好的生活。

我发疯似的去了公司,逆着下班回家的人群。一个个面目模糊、西装革履的人机械地向我走来,与我相撞,而我则像个疯子一样在粘稠的人流中来回穿梭,就像冲进时间的洪流中试图挽回过去。

那部手机还静静的放在角落里,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摇了摇,拨通了文的手机号码。

没有联系。

没有等待音,没有忙音,甚至没有话务员烦人的人工智能语音。完全的空虚,完全的寂静。

我知道我不能回拨,但此时此刻

我的人生找不到第二件事做。于是我不停地拨打那个号码。

黑夜迅速裹挟着整座办公楼沉入死寂,只有座机的塑料拨号键被一次次按下弹起的声音。我忘记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我太累了,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恬不知耻地希冀着能在梦中被闻仁宇拨回来的电话铃声响起。

那电话再没有响起。

他不会再来电了。

我被第一个进办公室的同事开灯的声音吵醒,对方也吓了一跳,“哎哟,施经理,你怎么也不开灯呀,啊呀你不会是在办公室里熬通宵了吧。”

我神志混沌,眼神迷蒙,逡巡了一圈周围,才定位到在和我说话的人。那人一定觉得眼前的我很恐怖,素面朝天,双眼浮肿,头发蓬乱,像个女鬼。他战战兢兢地坐下,把脑袋埋进格子间的挡板后。

越来越多的同事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了,越来越杂的气息填满了原本空荡孤独的空间,咖啡香气,肉包子气味,女同事耳后的香水味。我又感觉到一阵恶心虚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奔进卫生间。

在马桶上坐了很久,直到腿都麻了,我还是没有勇气走出去。这狭小逼仄的空间第一次让我感觉到舒适安宁,紧紧包裹着我,仿佛可以助我永久逃避我的人生。

原来失去一个太熟悉的人是这样的感觉。

即使我讨厌他,恨他,想远离他,甚至想打他伤害他,但无论如何,句子里都有一个他。他是我人生中所有动词后面的唯一宾语。

要离婚了不要紧,只要他还在这个城市,我想着,好像总有机会能再续前缘。他陷入昏迷了也没事,只要他还在这世上呼吸,也总有机会再醒来。

但他真的死了。这次是真真正正没有机会了。

我将头抵在门后面,无声地大哭。

有人进来了,又有个人进来了。我听到她们在悄声讨论我。

我知道我的形象早晚会成为公司里的疯女人。

一个女生说,“听说施敏敏昨天加班通宵了,吓人哦,每天内卷给谁看。”

“是的呀,她自己没有私人生活,不要拖我们下水呀。每天蓬头垢面的。”另一个女生附和道。

那个女生又说,“我听组长说,她四十岁了都没结过婚诶。”

“真的啊?也是,那么工作狂,哪有时间约会男生。”

嘭的一声,我听见自己冲出卫生间隔间。那两个年轻女同事在镜前看见我冲过来,吓得花容失色,魂飞魄散。

“施经理、不好意思啊,我们不知——”

我打断她,“你说我没结过婚?”

她俩面面相觑,“不不、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是那个,那个沈组长说的。”

我拨开她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回工位,从手提包里拽出钱包打开。

啊,夹层里我女儿的照片不见了。

我惊恐地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同事和上司们都疑惑地看过来,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环视四周,一切都没变,但是……

我知道有什么被改变了。

9

我打车冲进医院找卢医生,前台护士见惯我这种莫名其妙火急火燎的病人家属,在玻璃窗后面慢条斯理地告知我取号再预约。我急火攻心,毫无风度地提高音量,这时有个中年男人从隔壁病房走出来,一脸费解地看着我。

“卢医生!”我一步迈过去,“我是,我是那个闻仁宇的家属啊。”

“谁?”他皱着眉,低头翻手里的病例册。

“那个出车祸脑死亡的病人啊,昨天我才来过,和他爸妈一起来的,你和我们讨论要不要继续治疗的——”

“啊小姐,你可能记错了?你确定是这里吗,B楼23层?”卢医生见多识广,他将病例册收起来,镇定提问。

我怎么可能记错,这几个月来我无数次走进这层楼,所有设备布局都没变。

我突然开始笑,有路过的护士狐疑地侧目。

“所以闻仁宇没死是不是?太好了,太好了。”

我轻声地重复着,缓步走出医院大楼。

所以,他听了我的话,再也没有和十九岁的我发生任何交集。

他从我生命中消失了,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见过他,我得偿所愿。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鸣笛声,刹车声,叫卖声,远处商场的音乐,美丽女郎踩着高跟鞋蹬蹬走过,全世界忙碌繁华得像一台热闹的舞台剧,而我感觉到阳光刺眼,镁光灯轰热,我身处其中,已不知该往哪里去,该做什么事。

我泫然欲泣。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叫了一辆计程车往机场方向开。

我记得闻仁宇父母的老家,从我同他第一次拜访他们家,到结婚生子再到吵架离婚,他父母就一直住在南城区的一个老小区里。建筑比人持久牢靠多了,无论住在里面的人如何成长变迁、面目全非,老房子永远伫立在那里,安静藏在地图的街道数字里。

我敲开那扇熟悉的门。

应门的人是一个陌生中年女人。

“这里是闻家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不是。”她简短回答,用警惕而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你找谁啊?”

“噢我是,我是这里之前有家人的朋友,姓闻的,新闻的闻……”

我话音未落,隔壁有个好事的大爷探出头来,“哦哦,闻建国他们家是伐?老早搬走嘞。”

我马上走过去,“对的对的,大伯你认识他们家吗?”

“认识的呀。闻仁宇,他们家小孩,很聪明的,学计算机,现在赚钱赚得老多了。”

我听到这名字,心跳如雷,全身血液沸腾到几乎要把我冲刷晕厥。

“对,我来找闻仁宇的,我是,我是他大学同学。”

又有一个脑袋钻了出来,看上去是大爷的老婆。那老太机敏地盯着我,“大学同学啊?那你也是高材生咯。”

我问,“他父母是搬家了吗?”

“是的呀,”老太太看上去很羡慕,“老早搬走了。现在住那个,”她侧过头确认记忆似的看了老头一眼,“住在那个很高档的小区了,什么花苑,名字忘记了。儿子有钱,没办法。”

那老头像听见了什么关键词似的,抓住把柄喋喋不休起来,“哎呀人家有钱也是会投资呀,当时回家跟他爸妈说要买什么币什么比特,那你不让我跟着买,现在后悔了呀。听说现在半块币就要好几十万嘞,买不起了!”

老太瞪了他一眼,“哦哟,发不了财都怪我,行行好,也不看看我们有没有发财的命。”她突然想起还有我的存在,又转过脸对着我说,“你别听他的,人家有钱才不是因为买什么币,主要是人家儿媳妇家有钱,老丈人开大公司的你知道伐。”

我一怔,旋即明白是林心。

我觉得腿脚发软,有气无力地后退了几小步,“谢谢,所以你们,很久没联系了是吧?”

“是的呀,老邻居也没什么好联系的。”他俩撇撇嘴,把头缩了回去,在房间里似乎又为发财机遇这件事争执起来。

我走出小区,在路边停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想找林心的联系方式。前几年她时常在朋友圈里更新动态,一会儿去日本旅游,一会儿去欧洲滑雪,日子过得很滋润,我还羡慕了一番,但现在,我发现竟然搜不到她的名字了。

我怕是因为她改了网名而我没有备注,于是点开漫长的好友列表一个一个划下去。名单太长了,我站得双腿酸痛,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区对面有一家杂货店,我便穿过马路躲到杂货店的屋檐阴影下,沿着路边坐了下来。

阳光将手机屏幕照射得轰热,我眯着眼睛,划着划着,我突然停下了。

我转过头看,这家杂货店,应该就是闻仁宇当年接电话打给我的地方。那台老旧的电话机还放在陈旧的玻璃柜台上,塑料电话线缠在一起,粘满了灰尘污垢。

我下意识伸手去摸,被杂货店的大叔叫住,“哎,这电话早就坏了。”

手定在空中,我想象着时空交叠下闻仁宇靠在同一个玻璃柜上和我笑嘻嘻打电话的样子。

施敏敏,你在干嘛呀。

心里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毕生心愿已经实现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闻仁宇和你终于再没有任何联系了。这个人,你从未认识,从不喜欢,没有共享过记忆,没有经历过故事。

毒辣的阳光在我后颈灼烧,仿佛要灼出一个洞来。

因为反悔,我清除了我的过去。现在我是一个洁白无瑕、无痛无恨、毫无痕迹的人了。(原标题:《故人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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